世界杯，我们已经忘了
冰川思想库研究员丨张明扬
最近，体育圈的热闹事不少。
8月25日，在女排亚洲杯小组赛上，中国女排戴口罩比赛的一幕引发了舆论的一片哗然，中国排协不得不在次日发文致歉，言辞含混地辩解称：“因组委会未对运动员上场比赛是否佩戴口罩做出明确规定，我们运动员为了保护自己，比赛开始后佩戴口罩上场比赛。”
8月28日，在环勃朗峰超级越野赛UTMB组别的比赛中，35岁的霍尔内特以19小时49分30秒的时间跑完171.5公里，夺冠的同时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突破20小时大关的选手。赛前两天，这位被称作“K天王”的巨星新冠检测呈阳性，成为“无症状感染者”，但他还是参赛了。
给国内网民留下震撼印象的一幕是，K天王出现在终点附近前，赛道两旁被挤得水泄不通，观众一边欢呼，一边伸出手臂想和K天王击掌致意，一些人甚至跨过了护栏，挤上赛道，在人类极限被突破的一刹那，现场没有任何人有闲心去关注什么新冠阳性。
很多中国人不仅无法理解K天王，也似乎忘了，还有两个多月，卡塔尔世界杯就要开幕了。
01
当地时间11月20日19时，由东道主卡塔尔对阵厄瓜多尔的世界杯揭幕战将开打。
如果在以往，现在应该就是国内各家媒体紧锣密鼓筹备“世界杯特刊”的时间了；伪球迷也开始四年一度的临时抱佛脚，发奋苦读；报纸上、电视上、网站上、大商场里也开始到处挂着世界杯赞助商的大幅广告，不断挑动着球迷的荷尔蒙，提醒着我们“时间开始了”；酒吧、烤串店、小龙虾店、甚至是KTV和电影院也准备推广各自的“世界杯之夜”，球迷们畅想着烤串佐啤酒的美好夜晚，老板们似乎提前听到了生意鼎沸的声音……
但在今年，距离开幕时间只有两个多月了，一切都还那么冷冷清清。在微信朋友圈里、社交媒体里、周围的商场里，朋友间的聊天里，本该开始预热直至占领我们全部心智的世界杯仍是一派静悄悄。
当然，现在可能的确还早了些，我也相信真等到世界杯开始了，足球的魔力会抚平大多数遗忘、困蹙、伤痛，但有些东西可能抚平不了，有些抚平可能只是暂时的。
02
回想上一届世界杯，我们会惊讶地发现，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已经面目全非。
2018年世界杯的东道主是俄罗斯，开幕时普京总统对着全世界做了非常感人的致辞：“不管我们身在何处，无管我们遵循何种传统，对足球的爱将我们所有人凝聚成一个集体……集体中全体成员都能互相理解、感受彼此。不论是语言差异，还是意识形态或信仰上的不同，都无权支配这个集体，这个拥有伟大足球精神、体育精神及人道主义精神的集体。”
图/图虫创意
2022年的俄罗斯是那个正在进行特别军事行动的俄罗斯，此刻的普京或许正在克里姆林宫的巨大长桌上开着军事会议，将2018年世界杯的致辞忘得一干二净。
2018年7月6日，特朗普总统宣布对部分中国商品收取25%的额外关税，中美贸易战正式开打。那一天正值法国——乌拉圭的四分之一决赛，中国球迷热烈谈论着姆巴佩所谓的夸张“假摔”，却不知风险将至，自己的生活将被这场愈演愈烈的贸易战所深刻改变，不知伊于胡底。
2018年，中国经济增速达到6.6%，“保六”尚是一个笑话；美团、拼多多、小米等互联网科技公司都在这一年完成了境外上市， 中国互联网大厂踌躇满志顾盼自雄，他们无法预知的是，未来的四年中，他们先将登上前所未有的巅峰，继而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飞流直下，直至声名狼藉裁员求生。
2018年，腾讯大家还在最后的辉煌中，我的一篇世界杯文章拿到了上万稿费，我们这些媒体人写作者天真的以为内容会越来越值钱，写作者会越来越有尊严。谁料今日时移势易，我等白头宫女唯有闲坐说玄宗。
2018年，我所在的短视频公司也正尚在巅峰时刻，我作为公司世界杯报道的负责人得意忘形地接受着媒体采访，却不知颓势将至。一块上夜班看球、说好永不相负的兄弟们在未来的几年中各奔东西，莫问前程。
对了，2018年，连灵活就业这个词都还没有发明出来。
2018年，像以往一样，有很多中国人跑到俄罗斯看球。这一年，国人出国旅游花费达到2773亿美元，排名世界第一，成为了全球旅游市场的宠儿。在世界杯之后的中秋小长假中，为了吸引中国游客，喜笑颜开的日本商家在门口贴出了中文标语：“欢度中秋”“喜迎国庆”。
2020年年初，新冠疫情来了，至今已两年多。卡塔尔世界杯被赋予了太多意义，首次在北半球冬季举行、首次由从未进过世界杯的国家举办……但最大的意义无疑是“后疫情时代的世界杯”。
或许西方社会和西方人已在心理上彻底走出了疫情时代，但在中国，从女排戴口罩比赛引发的巨大争议就可以看出，我们不仅远没有走出疫情的恐惧，在过度防疫与反复爆发中进退维谷，更陷入了社会内部因为对疫情认知不同而引发的价值观冲突。
03
今年的世界杯会有什么不同？
从比赛而言或许没有什么不同，但我们所处的环境、观赛的心境却一去不复还了。
别的不说，现在但凡疫情紧张，第一个被勒令关门的就是酒吧和餐馆，最被防范的就是所谓的“聚众”。今年的世界杯，还有多少人可以重温聚众看球的旧日烟火繁华，还有多少酒吧可以看到沸沸扬扬的“世界杯景气”。
我们普通人的世界杯记忆，很大程度上不就是三五好友成群，啤酒烤串小龙虾横陈么？
我更担心的是，看球时，面对每天那些层出不穷的糟心新闻，我们还能有多少热情排除万难，一心一意世界杯。
比如，如果我看到《明清时期“闭关锁国”问题新探》这样的文章，看到闭关锁国都有被翻案的一天，我想我真得很难假装岁月静好，假装世界上只有世界杯这一件事。
世界杯，这个名字很好，首先是“世界”的，当世界的意义都有着被否定的风险，还有什么看世界杯可言。
我很怀念2018年世界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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